文 | 克鲜
近期，有农民因为私自砍伐自家的山上的树木，涉嫌“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被起诉。
2020年11月20日，廖某看上了四川省沐川县张某刚家的1株桢楠树，二人最终以1500元的价格谈妥，之后，廖某雇请工人将桢楠树无证砍伐。检察机关认为，张某刚非法出售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三百四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国家林草局在2019年7月的回复，“楠木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应该到省级林业主管部门办理珍贵树木采伐许可，并按照批复处理采伐”。所以，哪怕是自家自留地或者自留山上生长的楠木，属于私有财产，但也不能自行砍伐。
桢楠树 图片来源：网络
这个法理当然是对的，但是也要看到，张某刚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卖的是自家山上的树，不是公家山上的树，案值也只有1500元，居然掉入刑事责任的巨坑当中。似乎法律严肃和现实苍白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张某刚私卖自家山上楠木的行为，真有这么大的社会危害需要追究刑责吗？
国家设立“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本身就是保护特定的植物资源，但是也应该照顾普通人的基本民生，以及正常的伐木、砍柴等习惯性权利。特别是，这个罪名是一个典型的“法定刑”，有赖于高度专业行政法律、规章的支撑，普通人特别是张某刚这样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村民，是否能弄明白哪些树是受保护的。
什么是“珍贵树木”？什么是“国家保护的植物”？有没有出现在中国参与的国际公约中？这个问题极其专业，涉及的国家规定包括《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植物名录》，《关于保护珍贵树种的通知》，以及相关国际公约——前者共罗列了一类保护植物8种；二类保护植物143种；三类保护植物222种……这里面的知识太专业，漫说是普通农民不知道，就是专业律师、非相关领域的植物学家，也未必知道。
野生桢楠树 来源：湖南日报
法谚也有云：“不知情，可免责”。“不懂”一般不是辩护理由，但涉及珍稀动植物的犯罪，就有其特殊性，真的不要太难为普通农民，前述的这些《野生植物名录》真的太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了，要防止专业的法律成了“吃人老虎”。就有网友这么说：既然树是国家的，那么帮国家照顾树给不给工资？照顾树的时候摔跤了算不算工伤？话糙理不糙。
从“掏鸟窝”被判刑10年半，到多个“卖鹦鹉被判案”，再到之前农民为了保护自家田地不被践踏而“狩猎野猪”，结果被追究刑事责任，都曾引发社会的强烈争议。保护生态，保护生物多样性，当然是对的，但是要看到与这些“珍贵”的动物、植物直接接触的往往是文化水平不高、收入颇低的底层民众，他们的生存权利、自我发展的权利以及财产权利，也应该被法律重视。
而据科技日报2018年报道，四川邛崃一名村民将自家自留地中的两株桢楠卖给任某，构成“非法采伐”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类似的行为，不同的罪名，很多濒危动植物以及受保护的动植物，直到这些法治新闻出现之后，才被一些人所了解，原来我们日常见到的这些动植物受到的保护力度这么大。这些感受不仅仅反映出日常的宣传普法不到位，更多还是反映了行政保护的不到位。比如此案当中的桢楠树，但凡有关部门事前做好保护标识，也不至于等到被采伐之后才出来，用刑法来体现保护决心。
涉及动植物保护，误入法网的概率不小，地方上在处理相关案件时，也应该充分考虑到他们的现实处境、对法律的认知水平，如果不是恶意猎杀、盗伐国家珍贵动植物的，希望司法机关能设身处地考虑当事人的生存现状，不要站在书本里评判当事人的行为性质，办案时做到法理情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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