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挥别的“五道杠” 黄艺博学会自嘲 想低调又想发挥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可以证明的是，很多团委在组织活动后拍照时，黄艺博往往会在一旁选择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一些站在后排的照片被遮住了半张脸，这些照片也被贴在了共青团博客上。

博客的简介是这样写的：“记录下与青春相关的日子里发生的故事。”

在夏宇和陆源的记忆中，黄艺博最大的优点是善于倾听，并全力支持他们“相当冒险”的机构改革尝试。他开始开会的时候，经常联系国际政治举例，说话也很清楚，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最自豪的是“才艺之星”大赛的成功。这种每隔一年与学生会轮流组织的“最大学生活动”，在他们手中有了很大的创新，被政教处郭处长誉为“历年之最”。

在时间，的那个时期，黄艺博正计划减肥，每天有规律地跳绳数千根。“没想到他真的瘦了很多。我们都感到累了。活动结束后，他见到了自己，说活动成功后我的体重减轻了，哈哈。”夏宇说。

在几个人的团委“小圈子”里，黄艺博能稍微放下早熟和严肃，在这个年纪找到幸福。他们用表情包聊天，分享有趣的旅行故事，无论未来去哪里，都会定期见面。

黄艺博喜欢传统文化，文笔好，随身带着一支笔。黄艺博在夏宇18岁生日时送给他一支钢笔。

他给陆源的是一套《易中天中华史》。他们经常谈论过去和现在。从一部刚在电视上看的抗日战争剧，他们可以用跳跃的方式谈论战争与和平，评论历史人物。

陆源说，和大多数男生一样，黄艺博也喜欢文学、历史、政治和军事类书籍，“读书很多，偶像也是历史人物”。但陆源经常和他聊“女权主义”，甚至吐槽并向他推荐《奇葩说》，如何在开启新的争论时享受被开悟的感觉。

在陆源眼里，黄艺博也是一个“充满感情”的“大男孩”。去年1月，时任水高大学校长的严家华突发心脏病去世。追悼会上，陆源注意到黄艺博的眼睛几次发红，偷偷抹眼泪。

陆源觉得团委就像一个大家庭，每个成员的生日都会被记住。“我们团委有一个共识，就是低调做事，这也是黄艺博一直以来做人的态度。他现在的愿望无非是将来考一本好书，考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他有着与同龄人不同的爱国热情和政治参与，这注定要面临批评。至少他在我们面前总是充满阳光。”夏宇补充说，高中时这种参政是参加志愿服务和组织学生活动，但一提到“参政”，肯定有不少人把它当成“大新闻”，想着怎么批评他。

“我会尽可能地把他高中时的记忆呈现给你们，希望你们能一起守护这段记忆。”采访快结束时，夏宇特意把这个微信发给了本报记者。

“无力感的圈子”

没过多久，黄艺博一家曾经苦苦哀求网友的“正常成长环境”再次被打破。

2015年9月捐赠仪式结束后，当地媒体对此事进行了报道，被网络媒体戏称为“沉寂四年的黄艺博再次进入公众视野”的噱头。

就连黄艺博的父母一开始也不理解孩子的决定。在那篇报道中，黄艺博的父亲黄洪章告诉当地媒体记者，这对夫妇是工人阶级，他们每个月都要分期偿还抵押贷款。两万元对这个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黄艺博平时也很节俭。高中和高中生都住在学校。周末，他们要坐两三辆公交车从水果湖回家，从来不想打车。

但是，黄艺博觉得奖学金是学校向区政府推荐他之后获得的，捐给学校作为公益基金帮助学校里那些优秀的贫困学生更有价值。

当时，当地媒体还采访了黄艺博的同学和老师，谈到他帮助同学包扎割破的手指，并欣然同意其他同学与他换座位。

四年过去了，他依然是那个获得无数奖项的“别人家的孩子”。学校介绍的武汉市“优秀学生干部”“湖北省优秀共青团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荣誉还包括湖北省“孝敬老人模范之星”。这些都是对黄艺博过去10年来不断看望孤独老人的赞扬。

黄艺博的父母曾向媒体承认，从小教育黄艺博最重要的是做人要孝顺。他们只怪自己不了解互联网和媒体，被网友随意解读。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争论：《新闻联播》是他们让黄艺博陪他们看的，他想看的是动画片；《人民日报》是让他读书；其实他看过其他各种电视报纸，包括凤凰卫视、当地的武汉晚报、晨报等。但他只是在媒体宣传报道的呈现中被“掐掉”，这就放大了“政治化”的形象。

一位与黄艺博家关系密切的人告诉《报纸》记者，黄艺博的父母对网上流传的所有“五条杠”照片都无法置评。例如，个人博客上发布的大部分艺术照实际上是黄艺博12岁时父母带他去照相馆时拍摄的。博物馆里有照片，室外也有场景。之所以都戴着“五条杠”，纯粹是他们小学毕业时成就的家庭纪念。

上述人士称，被网友陆续搜索的黄艺博，无论是媒体报道还是学校要求的档案，都与“五巴”慰问等活动合影。“有时候，学校会让家长拍照并提供拍照材料，因为是为了活动的宣传展示，而且学校还规定要佩戴红领巾和‘几杠’的臂章。这很正常。”

黄艺博的理解和力量让他的父母特别难过。在“五巴风波”后唯一一次接受当地媒体记者采访时，13岁的黄艺博说，他在网上看到过恶搞照片，“有些还挺有意思。”

“我有点委屈，但我不讨厌任何人。挫折也是动力。”黄艺博当时说：“我从小父母就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情，他们只是引导我，我没有感到沮丧和不开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我必须玩游戏吗

然而如今，黄艺博得再多的奖，在许多网民眼里，也无非是把那道“五道杠”描得越为鲜红了。

直到今年6月19、20日，黄艺博通过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自主招生的消息，接连刷爆微信、微博，网络非议又达到了5年前那般的高峰。尤其是此后又有新的公开消息传出，黄艺博同时通过了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的自主招生，还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

一张广为传播的政治漫画，精确地描画出此番汹涌舆情的轮廓。画面中，一个没长大的方脸男孩，骑在长草的墙角边竖着的马克思大头雕像上，一手拿着一副大大的“五道杠”标志，一手伸向空中枝头挂着的官帽。

也有少数媒体和评论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环球时报》问出“媒体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往死里整”？新京报则呼吁“把‘五道杠少年’交给时间来评判”。但更多评论在表达同情之余，仍致力于借题发挥地批判“那些因接近权力而欣喜”的“怪兽”。

2011年，柯路还在上大三，毕业后意外做了媒体人，现在已经离开转型。6月20日，他登录了几年没上的人人网，重新翻看当年写的那篇评论《身不由己的“五道杠”》。

在文章中，他引用了波兹曼所谓“娱乐业时代”里“无能为力的怪圈”理论：“当你面对媒体时，你心里有很多想法，但你除了把这些想法提供给记者制造更多的新闻之外，你无能为力；然后，面对你制造的新闻，你还是无能为力。”

“他的缺点就是不够学霸”

6月20日之后，少有人留意到，华中师范大学自招名单出炉，黄艺博以靠前的A类（前15%）成绩入围政治学类专业。

这意味着，他达到湖北一本分数线即可被华中师大录取，并且享受加15分选择专业。政治学类专业既有思想政治教育，也有国际政治和哲学。

这时，数十家媒体的电话、短信再度向黄宏章蜂拥而来。除了“委屈、无奈”，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不想再多说”。认识他的人说，比起5年前，黄宏章曾经饱满的脸显得干瘪了不少，也长出了许多白发，让人一眼看出憔悴。

他总是害怕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即使媒体“好心帮忙说话”也会被“有心人”歪曲，他再也不想向他们递上“子弹”。

他们解释过、抗争过，最后只能寄望于媒体的“淡忘”，希望孩子走好自己的路，让时间说明一切。

6月23日18时，湖北招考办公布“湖北省2016年普通高校招生各批次录取控制分数线”。其中一本理工512分、文史520分。

澎湃新闻记者暂时无法获知学文史科的黄艺博有没有达到一本线。按照武汉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简章，他只有超过558分才会被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录取。

早在去年，就有几位水高老师在微博上为黄艺博鸣过不平。政教处主任郭松写道：“对一个孩子，实在不应该如此刻薄。想想那一年里，成人社会到底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了什么？几年过去了，关于这个的旧闻竟然又重出江湖了。任何无端的诽谤挖苦改变不了我对他坚强、低调、勤奋、朴实的印象。”

一位接近黄艺博父亲黄宏章的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有次说到孩子有什么缺点，黄宏章苦笑了一下自嘲道，“就是不够学霸。”

这也是他心里长期以来的隐忧。由于英语和数学不够好，黄艺博的求学之路多了许多坎坷，也势必遭遇无尽的嘲笑。

此前，武汉本地媒体报道称，水高招办主任兼校办副主任戴方文曾在接受采访时透露，黄艺博中考时并未考上该校，后经其所在初中力荐，才得到破格录取。

但据澎湃新闻了解，这一说法并不完全准确。黄艺博是按照当地“三限生”（限分数、限人数、限钱数）政策被规范录取的，相对一般录取线，“三限生”分数线有所放低，同时提高了学费。只是根据教育部统一要求，该政策已从2015年起废止。

黄艺博的高三班主任董仲明在接受上述媒体采访时也谈到，黄艺博高一时在班上排名比较靠后，但是十分刻苦。2015年9月份高三调考（调研考试），他考了518分，超过预估重点线。

后来的每次调考，黄艺博也都能保持在重点线上。学校的宣传墙上，至今贴着一张“（2016年）四月调考荣誉榜”，鼓励进步较快的学生，黄艺博榜上有名。

“与刚来的时候比较可谓突飞猛进。因为数学成绩比较差，常常能看到他抱着错题本温习功课。”董仲明曾说。

夏宇说，黄艺博挺怕高考考不好。他知道黄艺博之前其实想考一所比目前参与自主招生的学校更好的大学，但不愿向其他人声张，以免因实力差距较大而被人笑话。

上述接近黄艺博家的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其实几所大学的自主招生，黄艺博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思想政治教育专业也并不是他唯一的选项。“（6月19日）新闻出来的时候，高考分数还没出，正式志愿都还没填呢，网上就开始骂了！”

陆远听说黄艺博报考了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还特别在他面前“调戏”他。“你要考马克思主义学院啊？”说着就用手比划“两撇小胡子”，逗得黄艺博狂笑不已。

事实上，陆远十分尊重黄艺博的选择。虽然她没有特别和他聊过未来的理想和抱负，但她了解黄艺博，“肯定不是为了当官去学的。更何况，每个人的兴趣都是多元的，选什么专业跟未来做什么没有必然联系。”

陆远曾在微博上分享过一个专业选择的“鸡汤故事”：“无论专业怎么冷门，别人怎么不理解，你喜欢什么就要坚持什么。”

“认准的道路，跪着也要走下去。”据此前媒体报道，这句话一度是黄艺博高三时期的QQ签名。

黄艺博（最右）站在队列的最边上，和其他同学一样准备起跳

2016年5月16日，水高在校操场举行高三年级成人仪式。黄艺博是那天的领誓人，带领全体同学面对国旗宣誓。

“青春成长感恩责任”四个词印在一道半圆弧充气柱上。在家长和老师们的见证下，一排排学生依次走过这道“成人门”，象征从此迈上人生新的征程。

黄艺博站在队列的最边上，和其他同学一样，手拿塑料束花，做出下蹲动作，准备起跳。一张纪念照片将这一刻定格。

没有人知道，他可以跳得多高。（文/陈竹沁）

（夏宇、陈果、刘浩、楚楚、陆远、柯路为化名。）

转自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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