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利比亚前领导人卡扎菲在家乡苏尔特去世。一些人欢呼这是对利比亚模式的完美诠释。最近，随着利比亚战争接近尾声，西方国家对叙利亚的压力急剧增加，甚至有一种说法认为“利比亚模式”应该在叙利亚复制。10月4日，联合国安理会对法国和英国提交的叙利亚问题决议草案进行表决。俄罗斯和中国反对，印度、南非、巴西和黎巴嫩弃权，法国、英国、德国、葡萄牙和美国同意，决议草案未获通过。其实叙利亚和利比亚的具体情况大不相同，在叙利亚照搬利比亚模式只是西方的一厢情愿。
“利比亚模式”很难奏效
所谓“利比亚模式”的意思是“使用武力支持反对派的制裁”，即在利比亚爆发内乱后，西方最初对卡扎菲政权实施制裁，随后联合国投票决定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随即转变为大规模空袭，并向利比亚反对派提供军事支持，最终以军事手段将卡扎菲推向绝境。我们不妨分析一下将这一模式应用于叙利亚的可行性。
先说制裁。自今年3月叙利亚爆发大规模反政府示威以来，美欧相继对叙利亚实施制裁，如冻结电信业、银行业和政府高官的海外资产，切断能源贸易等。9月3日，欧盟正式宣布对叙利亚实施石油禁运，进一步加深了制裁。但正如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所强调的，叙利亚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作为“地区经济基地”的地位，经济制裁无法奏效。
美国一直将叙利亚列为“恐怖主义国家”，对其制裁从未停止。叙利亚和美国之间的直接贸易额很小。2009年，叙利亚对美国的出口额为10亿美元，仅占叙利亚出口总额的0.2%。因此，美国制裁对叙利亚经济的影响非常小，尤其是在油田方面。
欧盟是叙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叙利亚对欧洲的出口大部分是石油或相关产品，因此欧盟对叙利亚的石油制裁可能会对叙利亚经济产生较大影响。然而，叙利亚毕竟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国家。虽然石油行业长期以来占叙利亚出口总收入的一半以上，但近年来，叙利亚石油产量一路下滑，其支柱产业之一的地位已经成为过去式。与此同时，为了解决石油产量减少与国内消费上升之间的矛盾，叙利亚政府已经采取了发展天然气、发展新能源产业等措施，逐步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此外，为了应对迫在眉睫的石油制裁，叙利亚政府采取了多管齐下的方法。9月7日，叙利亚财政部长表示：“我们要么提炼原油，要么直接向俄罗斯、中国或任何其他愿意购买我们剩余石油的国家出口原油。否则，我们将把它作为储备。”23日，叙利亚决定采取以原油换燃料的易货贸易，缓解国内柴油短缺问题。24日，外汇开始禁止进口除原材料和谷物以外的所有关税超过5%的材料，从电子产品到汽车和奢侈品，以保存叙利亚的储备。
看看武力的使用。鉴于叙利亚特殊的国情、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西方对叙利亚动武必然会投鼠忌器。与中东一些“温和”的阿拉伯国家不同，叙利亚长期存在“自上而下”的反美情绪。换句话说，虽然很多人对巴沙尔政权不满，但毫无疑问，他们支持其反美政策。所以西方国家一旦动武，就会激发人们长期积累的反美反以情绪，从而转移人们对“闹革命”的注意力。巴沙尔不久前还放出话来，威胁要用导弹“掩护”以色列，以防北约空袭。巴沙尔的警告绝不是危言耸听。叙利亚是以色列的邻国。特别是叙利亚军队长期与以色列军队作战，驻扎在黎巴嫩。如果叙利亚政权真的牺牲了“给西方带来灾难”的杀手锏，要么直接与以色列开战，要么动员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哈马斯“合作”，把战争烧给以色列，必然导致地区混乱。正如巴沙尔所说：“任何针对叙利亚的军事行动都会遭到更大的回击，这远远超出了对手所能承受的范围。这个结论是由两个因素决定的，第一是叙利亚的地理位置，第二是叙利亚的能力。”
可见，西方一旦采取类似利比亚的军事干预政策，不仅无法实现推翻巴沙尔政权的目标，而且很可能适得其反，从根本上改变“阿拉伯之春”政治改革的“内生性”，即将其转化为阿以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外部阻力很大
从利比亚的角度来看，卡扎菲不仅面临着来自西方的强大军事压力，包括非盟、阿盟在内，也没有人站出来为其发声，可谓是四面受敌。叙利亚的外部环境大不相同。
从联合国的角度来看，“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的俄罗斯，将叙利亚视为进入“南方”中东的入口，长期以来一直充当叙利亚最大的伙伴。它不仅与叙利亚签署了“和平利用原子能合作协议”，还向叙利亚提供了先进的武器装备，并驻扎在叙利亚军事港口塔尔图斯，使其成为俄罗斯的海外海军基地。因此，俄罗斯率先反对西方干涉叙利亚内政也就不足为奇了。尽管美国呼吁俄罗斯停止向叙利亚出售武器，但俄罗斯仍坚称“向叙利亚出售武器不违反国际法，不会对该地区构成安全威胁”。以俄罗斯和中国为代表的金砖国家以及阿拉伯国家对联合国制裁西方的决议草案投了反对票或弃权票，表明西方在叙利亚复制“利比亚模式”面临“困难”。
从阿拉伯世界来看，与明确反对卡扎菲政权不同，阿拉伯国家对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的心态相当复杂。一方面，阿拉伯国家对叙利亚不满，因为叙利亚长期与伊朗保持密切关系，支持黎巴嫩真主党，操纵黎巴嫩政局。为此，埃及、沙特、约旦、黎巴嫩等阿拉伯国家公开抵制2008年在大马士革举行的第20届阿盟首脑会议。另一方面，在阿拉伯之春的冲击下，也门的萨利赫政权岌岌可危。沙特等海湾阿拉伯国家、阿尔及利亚、约旦、摩洛哥虽然幸免，但担心即将到来的山雨“第二波”，非常担心巴沙尔倒台的“示范效应”会影响到自己。与此同时，随着叙利亚局势的恶化，西方大国的制裁和干涉一次又一次地被提了出来。尤其是在卡扎菲政权倒台的情况下，阿拉伯国家担心西方会松开手，或者把叙利亚变成“下一个利比亚”。要知道，它已经被“十字军东征”的阴影笼罩了很久
从叙利亚国内看，与利比亚反对派主动请求西方干预不同，叙利亚反对派虽要求推翻巴沙尔政权，但同时也坚决反对外来武力干涉。7月16日，叙各反对派领导人和代表在土耳其召开会议，在讨论推翻叙利亚现政权问题的同时，还通过了“坚决反对外部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的声明。
内因制约
西方要在叙利亚复制“利比亚模式”，最大的制约因素恐怕还是来自叙国内。
首先，叙利亚政权有两大支柱。一是军事安全机构。由军队、情报部门和警察宪兵构成的军事安全机构在巩固现政权统治地位、维护国家安全、镇压反政府力量等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长期以来，叙军队上层重要职位均由阿拉维派及巴沙尔亲信把持。叙20万职业军人中，约70%为阿拉维派，约80%的军官中为阿拉维派。自叙政治动荡以来，从军队被随意调动在各大城市“平息骚乱”就能看出，其领导权仍牢牢掌控在巴沙尔政权手中。虽然军队中也出现一些“反水”者，但多为中下层军官，尚不足以撼动军队根基。
二是叙利亚执政党。复兴党拥有200万党员，组织机构严密。几十年来，复兴党通过精英选拔和权力调控、意识形态宣传、政治动员和社会整合等一系列政策措施，将其影响力渗透到各个具体的社会职能部门，具有较强的政治和社会控制能力。不仅如此，复兴党还成功团结了占社会主流的逊尼派中产阶级，使其作为既得利益集团，为巩固政权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迄今为止，除极少数党员宣布退出外，还看不到复兴党内部分裂的明显迹象。
其次，反对派及其动员能力也是决定叙政局走向的关键因素之一。叙利亚的反对派主要包括持不同政见人士、流亡海外的前高官以及原穆斯林兄弟会成员等，因长期遭受打压，力量分散，不成体系。自政治动荡发生后，在叙国内外陆续出现多个反对派组织，但是这些新兴反对派组织结构松散、各自为政，缺乏领军人物，尚难以形成与政府抗衡的合力。正如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所言，西方想为叙反对派提供支持，但“不知其地址”。
另一方面还应看到，巴沙尔政府也在加快政改步伐，继取消紧急状态法、允许和平游行和同反对派展开对话后，7月下旬相继通过《政党法》、《选举法》和《新闻法》，10月中旬又决定成立“制宪委员会”，规定于四个月内完成宪法草案的制定工作，并承诺于明年2月举行议会选举。现在已有部分“温和”反对派组织主张和平变革，与政府对话。再者，叙民众中支持巴沙尔政权、拒绝外来干涉者大有人在。10月11日，大马士革举行百万人大游行活动，表达支持叙利亚国家独立、拒绝外部势力干涉的心声。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除非叙利亚国内形势发生有利于西方插手的戏剧性变化，否则在叙利亚复制“利比亚模式”无疑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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